负累的解释是:负担,牵连,拖累。是人,都有负累,有的是外在的、身体上的负累,实实在在,看得见,摸得着。有的却是心理上的负累,只有自己清楚明白。
我提前退休,离开了工作岗位,完全彻底御下了因为工作造成的心理负累,拥有的,是曾所未有的轻松感,是一份明净的心境。我现在要说的负累,是前者,也就是外在的、身体上的负累。这种负累没有一星半点心理上的成份,是典型的“累并快乐着”。
虽然不用上班,但我每天还是六点起床,不可能睡到自然醒。我起床洗漱完毕后,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电脑,铺垫、设置好我当天要进行的与写作有关的事情。七点整,我准时开车出发,到儿子的住处,待两岁多点的孙儿醒后,为他穿衣洗漱,把他接出家门,开始了一整天的“保姆”式的生活。面对孙儿那张可爱的脸,面对他一天无数次的发问,面对他各种各样的顽皮,面对他时时举手要“抱抱”的样子,我实实在在明白了什么叫天伦之乐。
晚饭后,儿子媳妇把孙儿接回家,我便有了属于自己的时间,可以坐在电脑前信马由缰、“我思故我在”了。就在这段时间,我快乐地走进一生的宿命,走进属于我的文字世界。
一句话,这些退休后的负累,并没有给我带来一星半点心理上的压力,只因为这些“负累”是我愿意接受,也乐意承受的。
常态生活中,总有人说:“丢掉负累,轻装前行。”这,有点像《聊斋》中“狂生”的姿态,年少时,身无负累,唯我独尊,轻狂傲物,无知无畏;一旦成年,步入社会,才会遍尝生活的艰辛,不能不也不得不负累而行。这些负累,有缘于爱的,有来自大家庭的,有来自友情的,有深藏于心的……
所以,在我看来,所谓的“丢掉负累,轻装前行”,只不过是一些涉世未深的理想主义者的空泛口号。事实上,凡俗的烟火生活中,有些负累当然可以放下,比如无止境的欲望。但有些负累终归是放不下,也丢不得的。一如我丢不开我的孙儿,也放不下一生相系的文字一样。
身体负累之时,我常常会想起孔子褒扬颜回的一段话:“一箪食,一瓢饮,在陋巷,人不堪其忧,回也不改其乐。贤哉,回也!”在孔子看来,用粗陋的竹器吃饭,用瓢来喝水,住在非常简陋的房子里面,到了这种地步,一般人早就受不了了。但是,颜回仍能保持心中的快乐,生活的好坏,根本无法改变其内心坚定的志向,这样的人,注定是不可多得的大贤人。
是的,颜回也是人,但他能够坦然面对贫困的生活,心中有道,穷且益坚,才有发自内心的快乐可言。可以说,颜回的快乐,就是“负累而乐”的一个精神范本。
就我而言,走进六十岁以后的人生,身体也许一不经意就会累得趴下,但只要是做着自己乐于去做的事,就算是负累,我的内心,也充盈着本能的可以自由飞翔的快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