朋友的奶奶得了失忆症,前去看望的时候,她在提示下勉强认出了我,但是问话总是前言不搭后语,总把我当作是我的父亲,而我的父亲,早已去世多年了。朋友的家人显出尴尬的神色,示意她不要再多问话了。
我们两家是世交。
奶奶是那种十分健谈的老人,而且对我家的事也都了如指掌,所以从前每次去看望她时,她总是不停地问这问那,虽然絮絮叨叨,但令人倍感亲切,因为她的言谈之间满溢着关怀和牵挂;而现在,她已认不出我了。
朋友有些歉意地一笑,我倒毫不介意,谁又能保证自己将来不会步入她的后尘呢?也许她的今天就是我们的明天,她已至耄耋之年,也许我们活到这个年岁比她的情况更糟,因为从表面看,至少她的身体还是健康的。也许这正是人生最为难堪的一幕,思维和记忆先于身体和心灵而老去,即使是那些最为优秀的人物,也难逃此种厄运的折磨,据说里根和撒切尔夫人晚年就得了此症,特别是里根,在病重的最后几年里,他不仅失去了所有的记忆,而且也认不出任何亲人了。
而相比之下,那种能在生命弥留之际保有着一切回忆,能明晰地记起自己今生所爱之人的人,才是幸福的。
朋友是极有孝心的,因为之前奶奶也曾得过几次重病,他都不遗余力地遍访名医为她治疗,所以几次三番都转危为安了。而且那时候朋友经常带她出去旅游,以前探望她时,她经常拿出那一打一打的照片指示给我看,有些是国内著名的景点,也有许多是在国外拍的,那时身处其间白发苍苍的她总是慈祥地笑着。
但是不曾想她现在的病情却每况愈下,朋友对我说,“老年失忆症”是一种十分棘手的病症,目前还没有行之有效的医疗方法,现在,他每日都按医嘱让奶奶做一些有益的活动。
起身告辞的时候,我默默地祝福老人的病情会有所好转,因为对于老年人而言,也许爱就像盛开在记忆深处的鲜花,也只有思忆之手,才能再次触摸到那些等同温暖的幸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