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时候家里很穷,一家五口人住在两间小小的石头房里,我们兄妹三人都是挤在一张破木板搭成的简易床上睡觉。父亲在采石场工作,每天早起晚归,挥汗如雨劳作一年才只赚到六百块钱,幸而母亲手巧,时不时接点零活回家做,两人的工资合起来才勉强养活一家,家里的伙食平日里很难见到鱼肉,只有在逢年过节时才能吃点好的,印象中我最喜欢的节日除了春节,便是中秋节了。
在我刚满七岁时,那年的中秋节我们是在外婆家过的。一大早妈妈把我们兄姐弟三人叫醒,换上新衣服,提着一篮子菜和一点肉,前往外婆家过中秋。外婆家住在半山腰,山路特别难走,年幼的我刚走了一会儿就气喘如牛,双腿像灌了铅一样重,开始耍赖不肯走了。妈妈擦擦额头上的汗,笑着对我们说:“外婆今天买了月饼,谁能坚持到最后,就能吃到美味的月饼哦。”
这句话比十万句鼓励都管用,我瞬间有了前进的动力。接下来的路程我们几个人谁都没喊累,整整走了一个多小时才抵达。远远瞧见外婆的身影,我们发出了欢呼声,冲早已站在那里不知等了多久的外婆兴奋地挥手。外婆见状顿时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儿,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,亲切地招呼我们进屋喝水吃东西垫垫胃。我满心满眼想要吃月饼,于是脆生生问她老人家什么时候可以吃月饼?外婆爱怜地揉搓着我的头说:“好孩子,要等月亮升起来时,我们才可以吃。”
于是我们几个小孩乖乖等到了晚上,说来也怪,印象中每年的中秋节天气都特别好,那天晚上也是如此,一群人搬来桌椅,摆上菜肴,在院子里边吃饭边聊天。终于等到了分月饼的时却突然发现一个问题,家里人数众多,大人小孩加起来总共有十几号人,但月饼的数量却不够,且口味还各不相同,到底要怎么分呢?这可愁坏了一群小孩子,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吵了起来。
这时候大表哥站出来说:“外婆是长辈,而且爱吃甜的,我们应该把最大的豆沙味月饼给外婆,其他大一点的月饼大的分给大人吃,小的我们对半分,这样刚刚好。”我们掰着手指头算来算去,觉得这个建议可行,纷纷举手赞成,推举大表哥出面分月饼。只见他先把最大最甜的豆沙味月饼递到外婆手里,祝她中秋快乐,身体健康。
出人意料的是外婆竟然拒绝了,“好孩子,外婆牙疼,吃不了月饼了,你们拿去分吧。”
大表哥站在原地不知所措,其余几个小孩面面相觑,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。我想到了自己牙疼起来时妈妈也说过的不能吃甜食,但是其他食物可以吃。于是我挑了个最不甜的蛋黄月饼放到外婆手中说:“外婆您是蛀牙了吗?这个月饼最不甜,吃完牙不会很疼的。”众人一听都乐了,外婆也是笑得乐不可支,用食指点了点我额头,接过月饼连声说好。大表哥也松了口气,继续分月饼,分完后众人边吃边赏月。我也终于尝到了心心念念的月饼,刚好就是外婆让出来的豆沙味月饼,特别软糯香甜,真是吃在嘴里,甜在心里。
如今又到了中秋节,月亮依旧那样圆,我早已长大成人,而外婆已去世多年。市面上的月饼越做越精致,口味也千奇百怪,我跟着吃了不少,但无论怎样,都不及当年外婆让出来的那块豆沙味月饼来得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