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点后,红区菜市场依然热闹。人声嘈杂、到处响着街坊左邻右舍热情的问候声:
食咗饭未?纸皮婆婆。
食咗饭未,纸皮婆婆?
中午十二点,人流开始疏落的时候,小巷口街坊办事处一侧的转角小店铺
门口渐渐形成蜿蜿蜒蜒的一条长龙,每个站位都相隔约一米远,大都是一些七老八十的长者,且以老婆婆为主,每一个人都戴着口罩。
店铺门口,三个戴着口罩的女义工在忙碌着,海绵饭盒整齐堆得如山高。今天派的是肉饼咸蛋饭,饭上还配两条菜心。
一对婆婆在队伍中说话:
甲婆婆:我们天天相见,有缘!
乙婆婆;有免费午餐,谁都要。
店铺两个派饭的义工也在议论。
义工姐姐芊怡:好久没见那位纸皮婆婆了!最近一个礼拜怎么没见她来呀?
义工妹妹小慈;咦!今天早晨我还看到她拉着纸皮在附近过马路哩。
我在这里呀!小姐姐!我在这里呀!
队伍中有人走出来,一边大声喊,一边向义工俩挥手。车仔我靠在你们铺头左边。
前面排队的长者们都回过头来望着这个那么大声讲话的婆婆。
啊!纸皮婆婆!怎么差不多有一个礼拜没见妳来排队呀?义工姐妹齐声问。
轮到纸皮婆婆了,义工姐姐们交谈几句,就将两盒饭盒装在白色胶带里递给她,但她取出一盒退回。
一盒就够!有免费午餐已经很难得!一盒足够!留给其他人吧。
纸皮婆婆!留番夜晚食!做嘢辛苦!义工芊怡说,又将那盒要硬塞回给纸皮婆婆。
不用呀!你们看!纸皮婆婆指着铺头门边的小推车,车上迭满了大大小小形状不一的纸皮和废纸、旧书,约有纸皮婆婆的身高。
哇!义工姐姐芊怡点点头恭喜她,也发出会心的微笑,明白纸皮婆婆的意思,今天执拾纸皮有比较好的收获,可以自食其力,晚饭靠双手搞掂。她几次来排队,都只是领一盒,还三四次地感谢,才慢慢推着小车走。
义工姐姐芊怡目送着纸皮婆婆佝偻苍老的背影消失在小巷尽头。
疫情当下,各行生意都一落千丈,不少铺头关门,即使开门的,也很少顾客买东西;居家令下,大家少出门,生意既然不好,入货少,废纸箱也少了百分之七十,加上僧多粥少,捡拾废纸皮的婆婆们这一区就有好几个,唉!义工姐姐芊怡轻轻长叹一口气。疫情三个多月了,可是仍旧未有遏止的迹象,念及有些底层贫穷的孤独婆婆温饱受影响,她所属的慈善机构就拨出一笔善款,交个她们几个义工姐妹,一个月前每天负责制作五十到一百盒的简餐饭盒,免费供应需要者。获得长者们的欢迎。当然其中也有一些有子女的,然而分开住了,婆婆们图方便,省得自己动手煮食而来排队,也有的真正开不了饭,多领了一盒。姐妹们念及大家年纪那么大了,再说数量也足够,也就不愿意太严格把关。
唯独纸皮婆婆很特别,要一盒而已,而且不是天天中午来。
下午三四点钟光景,义工芊怡约了小慈到一栋至少八十年楼龄的残旧唐楼探望纸皮婆婆。
见到芊怡她们来,小狗摇着尾巴,小猫喵喵地叫。
这些狗猫,是虾婆走前,嘱咐我接她手的「遗产」!
纸皮婆婆迎进她们让坐。
虾婆?
芊怡她们坐下,两张可折迭木圆凳已经很烂了。
虾婆是我捡纸皮的伴,捡了二十年,捡到八十岁走了。
义工看到纸皮婆婆家徒四壁,简陋的屋子约仅二十平米,除了一只小狗和一只小猫外,空荡荡的什么都无。她的衣物藏在一个肮脏不堪的五格塑料衣柜。她们感到一阵心酸。
纸皮婆婆独居,老伴早就在三十年前逝世,没有子嗣。
了解了纸皮婆婆的情况,义工姐妹心里难受,最后问她是否有一些存款。
除了棺材本••••••婆婆摇摇头。
这样好不好,我们帮妳申请综援。妳这样下去不行的!
纸皮婆婆笑道,钱那么多干什么?我不要!我今年才七十七,虾婆做到八十上天,我绝对比她健康,再做个五六年绝对没问题!要不是一场疫情,世道那么惨,我完全可以自食其力,不用排队去你们那里领饭盒。
听到这里,芊怡和小慈已经泪奔,两人轻轻一前一后将纸皮婆婆拥住。
每天十一点后,纸皮婆婆出现在红区菜市场时,到处都会响着街坊熟人热情问候声:
食咗饭未?纸皮婆婆。
食咗饭未,纸皮婆婆?
【《爱在瘟疫蔓延时》系列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