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740年10月9日
华人武装队伍团结一心,大举起义:大闹各地糖厂、英勇进军包围荷兰殖民政府的主要基地前哨,占领巴达维亚各城堡。
荷兰殖民政府不甘心其尊严受沉重的打击,终于在10月9日特派大军用大砲反击华人起义军。
下午5时,轰轰砲声震撼华人住家区的所有房子,荷军正疯狂轰炸烧毁和劫掠华人的生命财产,许多华人在家中活活被烧死,幸存的慌忙离家企图逃生,跑至大河边以后,被待在小船上的荷军击毙。
荷兰殖民当局乘机煽动唆使奖励每砍掉一华人头的当地人,敌方还谣传华人起义军将强奸烧杀当地人,逼迫他们当奴隶,种下仇华的敌视心理,于是纷纷参与,向华人进行血腥洗劫。[1]
翌日清晨,火势未熄。几名荷军来回慢步欣赏被烧毁了的华人房屋;一些荷军更嚣张,大闹医院,闯进华人病房,把躺在病榻上的男女老幼病人扔出病房屠杀;正在哺乳新生婴儿的产妇也遭同样的噩运。
1740年10月12日至22日
火势终于熄灭。大街小巷充满了上万名被屠杀的华人尸体,许多尸体塞满了红溪河,弥满血迹,包含了老学究赵录的鲜血。呈现鲜红的血色河水,悠悠流入爪哇海,倾述着移民华人的悲壮历史。
正当老李读至此,一位过路人对杨儿说:“大哥,不要吓着了,前面遭屠杀的华人遍地都是。”
“不怕!我正要找师父。他出门已十多天了,不见回家。他的穿着正好是屠杀的目标,真急死人,唉!”
旁边一位粗豪男子道:“别担心,大胆找他。荷兰政府有点怕大清朝王上,那乱杀华人的总督华尔庚尼尔(Adrian Valchenier)听说被责问了,他已下令停止屠杀。”
杨儿继续往前走,在红溪河旁停步,站着看横卧在河床的每具尸体惊呆,出神良久,他看到了老学究赵录的头颅。是那么地慈祥!似乎在无冤地微笑着。
杨儿立即蹲下,抱住那头颅久久不放。深沉的哀痛郁积心中,他无声哭泣了。
他拿出白布,小心翼翼把老学究赵录的头颅包好,然后站起来,朝前走,继续寻找师父的肢体。他记性好,老学究赵录的穿着特征突然走进眼里,在那一瞬竟然成了记忆里的一幅十分清晰的图画,他忘不了死者生前总喜欢穿黑衣黑裤,长裤上缝有秘密布袋;长裤的口袋里总装上圆圆的金壳怀表;表端的一条链子固定系于适当的口袋边沿上。
杨儿自信一定能找到师父,毫不动摇走遍红溪河两岸,化了将近一天的时间,终于在河岸上的一棵大树下,发现长裤口袋里装上怀表的无头死尸,再仔细看看,更发现缝在长裤里的秘密布袋,里头还有不少荷币。这无头死尸肯定是老学究赵录的遗体。
杨儿把恩人的遗体送进医院,缝合成完整的一体,用中国的传统方式进行葬礼,向死者致最高的敬意。
首先进行小殓,给他穿上寿衣,然后通知各亲友。
老学究赵录的书生们,都来到师父停灵的灵堂奔丧。
杨儿和男儿杨忠祥穿边沿无缝的粗麻布衣,腰间系上麻绳,双足穿草鞋,将老学究赵录的遗体,移入铺上褥子的棺材,再盖好被子封棺,出殡之日,杨儿沿途散发纸钱,最后走入墓地下葬。
葬后七日,杨儿和男儿杨忠祥,学友老李穿孝服同往老学究赵录坟前扫墓,杨儿边烧银纸边对蹲在旁边的老李说:“那场屠杀惨案除了华尔庚尼尔(Adrian Valchenier)和范•荫霍夫(Van Imhoff)[3]草率办事,专横无人道,最根本原因还是荷兰殖民者的错误政策;一向以来分而之治;挑拨离间;利用华人,把华人当成替罪羔羊所造成的。”
老李道:“最引起荷兰殖民者深入骨髓的恐惧,是我们和爪哇人联合起来,发动抗荷运动。”
“那是必然的道理。你想荷方已将巴达维亚建成有规模的政治和经济中心,是大商港呀!一旦丧失了它,没了命脉,由谁不恐惶?”杨儿抬头道。
“这乾隆皇帝真怪,把我们海外华人当朝廷罪人,不但置于不顾,还说比草芥不如,遭此巨难是孽由自作。唉……”老李搔了搔头发,继续说:“无怪荷兰人说,我们是亚洲的酋太人。”
“依我看我们必须自强团结一致合力自卫,和爪哇族群联合抗荷;支持中华民族推翻大清王朝,才能顶天立地去做人。”
惨案事件以及和老李的对话,引起杨儿的极大反响。民族解放的启蒙思想,在条条血浓于水的南国梦、中华情血管里启航。他觉醒了,明白要往何方走。他将最美的后半身,统统付与这满是椰林蕉叶的黑色土地。终于一生一世永无悔,对明天充满无限希望,坚定阔步踏着这沧桑的土地,回到他娘的故乡。
他挺立在故乡的田野上,意志很坚毅,眼神放射出豪情的光芒,遥望远处的山庄,然后一步一步跨向他娘生前住过的村庄,发动乡亲们加入施班让 (Sepandjang)[4]领导的抗荷斗争运动。
这天下午,杨儿在三姨家菇苏玛•苧茜(Kusumaningsih)住家的空场上,约好几个好朋友,坐在板凳上,热热闹闹吃刚拆下来的甘蔗。甜甜爽爽的甘蔗汁在口中转了转之后,吞进肚里怪舒服的,每个人都洋溢着喜悦之情。
这杨儿六十岁左右,蓄了一把胡子,看上去还年青英俊有魄力。他把红溪河惨案的所见所闻讲给他们听,大家都对华人被屠杀和杨儿的遭遇很同情。
杨儿认为这惨案是无法容忍的侵犯人权和侮辱行为,十分愤怒,号召当地人加入施班让(Sepandjang)领导的华人和爪哇人联合抗荷的行列。
杨儿对他们说:“自从荷兰殖民者占领努山打拉,苏丹和土王的实权被剥夺了,徒留其名,他们成了殖民者的工具。”
一位高个子名叫多诺(Tono)站起来,激动地说:“实不相瞒,华人不也和荷兰殖民者一样可恶?各个关卡;道路、河口、桥梁甚至市场都有华人在那儿纳税。”
“是啊,连母亲怀抱里的小孩过关卡,也要向华人缴税,他们叫……”苏米德尔(Sumitro)停了一下,搔了搔头说:“记得了,屁股税呀!哈哈哈……”
“大家听我说,这些华人和苏丹、土王一样都是荷兰殖民者的工具,实际上他们都无权,他们都从荷兰领取固定薪俸的奴隶,你们呢,都被荷兰殖民者强制种植咖啡,当咖啡丰收时,你们会有丰盈的收获吗?”
“不会!”大家同声回答。
“华人、苏丹、土王还有你们的命运都一样。所以要联合起来抗荷,争取做一个独立自主的民族。”杨儿解释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