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和他今天突然接到上司的电话,希望他们放弃或延后他们的曼谷蜜月假期,新婚几天的小俩口一齐都楞了。怎么办?
能马上回医院补缺吗?
余总仍在着急地恳求:瘟疫魔鬼的脚步已经悄悄逼近,一批人借故不上班。准备动手术的重症病人和初生婴儿温箱室部门都严重缺乏医护人手……
余总,都明白!不必多说了!她说,我们明天一早就回医院!蜜月什么时候都可以补,但病人的生命只有一次,我们服从您的调度。
好!疫情开始爆发了,飞机票、酒店那里如果延期或取消,需补手续费或由此造成你们的损失,由我们机构赔偿。
她爽快地说OK,余总说,妳的帅哥呢?破坏了你们的大好蜜月,他会同意吗?她说,老板!帅哥听我的,我同意,他一定照办。
疫情蔓延,大街小巷空寂冷清,犹如战时的戒严。
他临时被调派到巡查和负责重症病房,为病人写报告,工作比平时多了三倍,肩上重担令他有点不堪负荷;她是护士,从妇科被调派到婴儿室部门。从前至少有九个护士轮值三班,现在五个请了“特别假”,剩下四人,编改成两班,她需要照顾二十几个放在温箱的婴孩,也忙得团团转。
由于新巢太远,又要加班加点,工作太累,回家来回乘车太花时间,他俩按医院安排,住在医生临时宿舍。这家医院没有夫妻房间。
如果有私家车就好了,可惜他们刚刚当医生一年。
大批医护请假,坚持岗位的,从三班倒变成两班当值,超时工作四小时。
她长夜班,晚上九点上班到次晨九点下班。
他长日班,上午九点上班到晚上九点下班。
她和他好想在附近的小酒店租一间小小的客房,续渡没有曼谷风景的蜜月,可是这样阴差阳错的当值时间表,纵然租到了酒店,无论是她还是他,不都是要独守空房吗?
他们每天都要经过新建的东翼六楼那长长的走廊,她晚上上班时他下班;她清晨下班时他上班。每天仅有两次的见面机会,就在那擦身而过的长廊。
那条长廊,人来人往,哪怕戴上了口罩,他熟悉了她那一腾一腾如松鼠尾巴跳跃的发型、看惯了她鹅蛋形的、两颊有醉人酒窝的脸孔,能远远地能从密集的人流和节奏快速的脚步中认出她;他每次都故意将脚步放得缓慢,想多看她一眼,多说几句话儿;她发出会心的微笑,哪怕是戴着口罩,他也能从一对美丽的眼睛感觉出那对他的爱回应而露出的笑意。每次近了,近了,他就会穿过来往密集的人流,斜斜地、蜿蜒游过,如水中游鱼般欢快地发现前方碧绿摇曳的水草,然后隔着口罩,说几句亲密的话。
好困,她说,回到宿舍,真想马上躺下去,什么都不要想。
连我也不想啊?他说,我每次巡房完毕,总是好像看到妳向我走来,沉浸在我们新婚的那两天,兴奋的心情久久无法抽离。回宿舍躺着就想妳。唉!
我们要坚持住,她鼓励他。
对,我们要坚持住,他回应,他好想将新婚妻子紧紧拥入怀,但众目睽睽,只能用深情的四只眼睛对视,无声里,传递出了彼此都听见的千言万语。
我们不要忘记入行的初心。她说。
对,我们不要辜负南丁格尔的教诲,他也说。
匆匆相见,又匆匆转身,她下班,他上班。
他们每天都那样见两次面。
他和她都想到了一处,两情若是久长时,又岂在朝朝暮暮?
第七天.她上夜班的时候,远远地她已经看到戴口罩的他了,那兴奋的样子,也完全可以从遮去下半张脸的上半部分,尤其那深情的眼睛感觉得到。她很庆幸接受了对她如此痴情的男子的爱,还嫁给了他,她很相信,万一有一天她有什么病痛,这个男子就是最后服侍照顾她的人……近了,近了,见到他又穿过了来往密集的人流,斜斜地、蜿蜒如水中游鱼般欢快地发现碧绿摇曳的水草,然后隔着口罩,对她说这最新的讯息,余总说,那些“请假”的人估计明天都陆续回来了,我们的曼谷蜜月假期可以重新确定日期了。
她说,疫情未除,我不忍离开岗位,你说呢?
他只是犹豫了几分钟,点点头,好!赞成!我们就等着这一次战胜疫情,才去吧。
(【爱在瘟疫蔓延时】系列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