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注】17年前的2003年2~6月香港爆发沙士,1755人染病,299人死亡,全城人戴口罩。那半年,影响深远,连男女的恋情也不能正常进行,本文写于2003年,今加以修订重新发表,希望那样的日子不要重来。目前源头于武汉的疫情尽快得到有效控制。
远远就看到婉儿一双美丽柔情的大眼睛。尽管鼻眼以下戴了一个大口罩,大伟还是一眼看到了她。当然,大伟也戴着个大口罩。
一年的离别。一年日夜思念的日子。
可是从疫区飞往疫区,竟是在这非常时期重逢再见,婉儿和大伟都说不上是什么滋味。望着昔日如菜市般热闹、人山人海的接机大堂,此刻冷冷清清得只有稀落几个人,禁不住失落和凄然。
婉儿帮大伟拎了小背袋,大伟拉着全是书的小皮箱,往巴士站走去。
那令大伟朝思暮想,成为他努力读书的动力,很想天天见的一张脸——婉儿的脸,想不到全被一个大口罩遮掩了去。
尽管彼此都清楚自己不带菌,但碍于全城、全巴士的乘客都戴口罩,大伟心中渴望婉儿除下口罩,让他释了思念之苦,也只是心中的默念,没敢开口。婉儿看过一年来他电邮过来的日记,自也晓得此刻再见的别扭和尴尬,但也只好不动声色!唉!在这白色恐怖、瘟疫肆虐的日子,一声轻咳都会引来轻责的目光,而没戴口罩就被视为瘟神啊!
大伟在座位上和女友婉儿紧挨而坐。说着的悄悄话隔着大口罩传出来,像是被什么过滤了似的,不太清楚,又好似伴着一种世纪的悲情。
下车。在大伟楼下的一个暗角,婉儿说今晚家中有事,明天再见面。大伟放下行李,轻轻搂着她。于是两片口罩厮磨很久很久,他的手才松开。婉儿双眼闪着泪花。
……婉儿在中学工作。学校防范更严,校园内一律不准除口罩。
做临时工的大伟,幸好地点就在附近,中午在小餐厅吃饭,才得以见到不戴口罩的婉儿一两次。可是这样的日子没多久,大伟半天要上一门课程,两人住家又远。周末周日拍拖,都要戴口罩。
开学日期将届,大伟又将离开婉儿到外地继续读书。婉儿到机场送别。依然戴着口罩。
因四周没人,婉儿大胆地脱下口罩一边的橡筋。快。她说。大伟也把口罩掀开,迅速地在婉儿滑白的脸颊上亲了一记。
两人迅速又戴上口罩。大伟隐没在闸口后。
他们所处的城市在半个月后,几乎是同时撤销了旅游警告;再过一周,都在“疫区”中除了名。
婉儿和大伟向对方发了电邮,荧光幕上出现了双方除了口罩后的笑脸。
原来,相逢未必能相见。见面并非人生的必然,他们都在内心感悟着,感悟着这非常时期宝贵的启示。
隔着口罩亲嘴的日子,希望永世不再。
二○○三年六月二十四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