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到汕头港口的景和物；听到契约华工的对话，洪万里深深感慨，暗忖道：“还好，我和伙伴们不和洋行签署契约，不和客头挂钩，只求亲朋好友指点，乘坐船头油漆朱红色；画上两颗大眼睛的红头船出洋。”
买红头船船票挺不容易，要耐心抽签，至到抽到才能买。
洪万里不惜用多年储蓄的一百块国币，买到那张船票而感到如觅得至宝，乐呵呵道：“不做契约华工，远渡重洋以后，不受约束，自己还是自由身[1]，我将自由自在去施展自己的勇气和毅力，拼搏谋生。”
这红头船是大型木帆船，船身底部约40米长，宽10米，有巍峨的三桅，船头船尾各一帆，中桅高挂巨帆，设置大铁锚，可容纳数百个乘客。
洪万里上船，站在甲板上，凭栏极目眺望送顺风的亲娘和龙女，看到她们的愁容，他渐渐感悟到，别离时刻是多么惨烈的忧伤，总让肝肠寸断……这时候，其他下南洋的503名乘客和116名船员也都上船了。
时间不断的推移，沉在水中系船的铁锚拔起来了，那起锚声隆隆响起。与亲人别离即成事实，洪万里的心情愈加沉重，他不时默想着：“我真离开娘、龙女和故乡。唉！谁来帮她们插秧？”他无法割舍亲情，有多心酸；多矛盾，眼眶充噙着泪水 起劲挥手和娘、龙女无言道别。
望着她们，他仍然站在船头上，不舍离开。船身突地微微摇晃，他搭乘的红头船展开白帆，在三月的季风里扬帆，徐徐起航。
洪万里望着娘和龙女的背影，心酸泪涌泉而出，模糊了视线……
大船穿越南海的巨浪，顺风航行，一路南下。三个月之后，才在新加坡靠岸，不久再向南航行，直达棉兰（Medan），然后向东航行，停泊在坤甸（Pontianak）口岸。
在太平洋和印度洋之间，有无数个大小岛屿，正如洒落于海洋上的明亮群星，那是大海的群岛，希腊语为INDONESIA，即千岛之国。农耕民族洪万里和千万个出洋的中国人一样，鼓起极大的勇气，离家将独在异乡为异客，在生活的暴风冼礼下，带着梦想；历经许许多多的无奈；在苦难的血泪中，奋身孤往，寻找生活的机会；开拓新天地，只期望改善自己和家人的命运。
他终于抵达西波罗州[2]坤甸[3]，他即刻打开简单的笔记簿，按熟人指点的方向，进入热带雨林，准备投奔罗兰芳。
现年81岁，洪万里邻居的胡老伯，曾提起罗芳伯，他告诉洪万里，罗芳伯在34岁时，已扬帆出洋到西加里曼丹的坤甸（Potianak），在一家开采金矿公司工作。经过一番努力奋斗，成功地成立巨大的“兰芳公司”开发金矿，并于1777年成立“兰芳共和国”[4]，竟然是世界上最早的共和国雏形。故事让洪万里的淘金梦，在脑海里催生；在心深处植根。他铁了心，不管衣锦返乡，还是客死他乡，都一意孤行，非去南洋开天辟地不可。
他走出海口，沿着林间的小道走，眼前只见四面树身苍劲，分枝低矮粗壮，枝叶浓密。林中十分静谧，透出了不可捉摸的神秘感。他犹疑片刻，回头望了望，听到处处猿猴啼不停，打破了这无尽绿的空洞。
洪万里隐约想起了孩儿时代，邻居胡老伯所讲的神话故事：
当印度尼西亚还没有形成之前，在爪哇森林里长着吃人树，当地人把它奉为神树。有位当地的年青妇女，自由恋爱犯了戒律，被驱逐家园，然后跑进森林中爬上神树，树上带刺的叶子，马上紧紧抱住她不放。几天之后树叶才重新打开，只见一堆白骨散落树下。洪万里有些恐惧。此时，在荒烟蔓草之间，映现在眼前的，却是一堆沙土顽石堆成的一座坟墓，坟墓前头是罗芳伯的墓碑。
洪万里的一颗心都沉了下去，大感凄凉。他孤独地一直往前行，在淡水港（Sungai Purun）发现古老寺庙、罗芳伯纪念碑和纪念堂[5]。华人的采金公司在1885年被荷兰政府解散了！
罗芳伯早已不在人间了，洪万里手中那有地图，他没有路标，孤身一个人怎么办呢？
西加里曼丹华人很团结，他们为求得安全感和舒适感，纷纷成立帮派的互助组织，称作同乡会。这同乡会收容了洪万里，并且推荐他在矿山挖金矿。
才下过一场小雨，洪万里来到了东万律（Cmandor）小镇，他直奔金矿开采地。面前尽是白沙荒漠，从远处看到零星的帐篷，便停下来，在丘陵石上歇一歇。
他看到数百位开金矿工人，他们在搬运石块，另外一些工人半身浸泡在泥沙浑水中，冲刷前面看似大石块的庞大物体，砂土不断滑落，然后把这些砂土用输送带，送往早已钉上布毯的溜滑梯木制板块上，当砂土倾泻而下，砂土中的金矿被布毯吸住。
洪万里当天住在帐篷里。早上五时，一起身，他用木棍棒擦身，锻炼身体，然后急速集体洗澡，吃些糙米饭和少许咸鱼拌咸菜，充足体内的热量。工头带他到开矿工地时，他力气十足：锄地、铲土、肩挑泥土等，样样都行。
洪万里挺强壮，铜筋铁骨；健康有力，神气活现，工作十分勤快，工头从来没跟他动粗过。
中午停工休息，洪万里扒在地上吃饭。早已吃完饭的工头，和他平起平坐聊谈。洪万里乘机对工头说：
“许多矿工身体瘦弱，力气不足，工作稍慢些，别拳打脚踢他们。放了他们吧！能做多少，让他们做多少，反正不怠慢，也就行了，是吗？何况矿主也按劳，每月发三元至六元计算。那矿工大多数患上脚气病、风湿病、工地不但缺乏药品，更没有医务员治疗他们。万一有三长两短，工地缺乏人力，可怎么办呢？”
“哈哈哈，说的也是，说的也是！”工头笑着拍拍洪万里那阔大的肩头，略一凝思，走开了。 （待续）
注：
[1]中国人下南洋大体通过两种形式，其一是通过洋行或公所雇用“客头”（劳工头）；其二是投靠亲友出海。
[2] 西波罗州即今印度尼西亚加里曼丹。
[3]坤甸（Pontianak）也即东方律（Landak）
[4]兰芳共和国成立于1777年，1885年被荷兰政府解散。至今仍议论不休，其中学者廖敏淑认为“兰芳公”非共和国，它是无异于会馆、公所等的开矿移民社群组织，称之为共和国是过于溢美。（参阅网络24.m.wiki pedia.orq）(兰芳共和国，维基百科，自由的百科全书)。
[5]参阅网络www.cnd film.com，精彩专题。
